“”
祁为琛的眼底蓦然覆上涌动的暗流,声线隐隐带上了一丝抖,“病危”
发现男人的情绪过于激动,医生连忙补充“让您签署病危通知书,只是代表病人有病情恶化和生命危险的可能,并不意味着病人已经抢救失败,我们会尽力而为的,您放心。”
“只是,”他顿了顿话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着往下说,“有一点,我们需要提前和您说明。病人他似乎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求生意志。”
祁为琛“”
“我们一共在他的手腕处发现两道伤口,第一道伤口比较浅,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来
判断,他很有可能一开始只是想要做自残的尝试,达到既不会伤害到自己,又能够流出血液的目的。”
“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第二道新的伤口切割的特别深,似乎是已经下定决心想要轻生,不想被抢救回来。”医生说,“他内心可能经过一番剧烈的斗争,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
“你的意思是,”祁为琛哑着嗓音开口,“他一开始只是为了吓唬我,后来却打算真的去死”
医生并不敢擅自评论患者的私人状况,只是微微颔了颔首,礼貌道“嗯,的确有这个可能。”
签完病危通知书,等医生转身离开后,祁为琛跌坐回长椅前,两只手捂住脸,深深埋下了头。
“妈的”
在走廊上从天黑坐到天亮,又过了整整八小时,他终于等到手术室的大门再次打开。这一次,一辆急救床从敞开的大门内被缓缓推了出来。
看到躺在病床上,脸上仍旧戴着呼吸面罩的人影,祁为琛从长椅前踉跄起身,径直来到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拨开额前白然被汗水浸湿的碎发,俯身亲吻他的额头。
“小白,”
盯着床上人紧闭的双眼,他喉结抖动,嗓音沙哑的几乎快要失声,“还疼吗”
“抱歉,”随行的医护人员公事公办地说道,“我们需要先把病人送入重症加护病房,请您先让一让。”
这一次,眼睁睁看着医护人员们带着白然离开,祁为琛最后还是没有跟上去。
在原地沉默地站立片刻,他淡淡喊了一声跟在身后的保镖头子“林顺。”
“大少”
“刚才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他其实已经醒了。”
垂眼望着冰冷的掌心,祁为琛唇角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他只是不想睁眼看我。”
耳边传来浪潮拍打礁石的声音,白然回过头,发现入目之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是他小时候生活过的渔村。
十六岁之前,他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每天清晨父亲去打鱼,母亲去小岛上的学校里给小孩子们上课。而他每天放学后,都会一个人来到沙滩上,躺下来聆听海水的潮息。
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日复一日地过下去,直到那一天,几个陌生的男人上门找到父亲,要他帮他们用渔船运什么东西出海。
母亲原本想让父亲拒绝,告诉他这是违法行为,没想到父亲被那帮人给的一大笔钱蒙蔽了眼,告诉他只要出这一次海,就能攒下足够的钱,让他离开小岛,去外面上大学。
在那之后,父亲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家里又来了一帮新的陌生人,要他和母亲交代出父亲的下落。母亲哭着说他们母子俩什么都不知道,却仍然被那帮人带上了邮轮。
那天夜里,他坐在舷窗前,亲眼看着母亲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地从船舱内冲上甲板,当着一群刚拉上裤子的男人的面,朝着汹涌的海浪一跃而下。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被船上的人送上了另一艘更大更豪华的邮轮,让他去服务一群比他年龄还大上两轮的男人,在那里,他被其中一名中年人带下船,认做了义子。
他们都说他长着一副人见人爱的好皮囊,只要跟着白叔,下半辈子算是衣食无忧。然而,白叔却没有将他带回家,而是找人花天时间门教会了他在床上伺候人的功夫,转手便将他送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拉着他的手走入别墅,指着后花园里骑着马正在进行马术训练的俊朗青年,白叔告诉他,这就是你以后的主子。你的全部身心,以后全都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他还记得那个午后,青年骑着马缓步上前,弯腰朝他伸出一只手,邀请他和他一起同乘。
坐上马背,青年问他“听白叔说你叫白然”
“以后就叫你小白,好不好”
用温暖宽厚的怀抱将他环在胸前,青年拽住手中的缰绳,轻轻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顶,在阳光下笑得和煦,“小白,像只小狗狗的名字。”
小白
男人嘶哑至极的声音在耳畔骤然响起,白然重重地喘了口气,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阵眩晕感后,视线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对着陌生的天花板缓慢地眨了眨眼,又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他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现在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突然加重的气息令口鼻间门的呼吸面罩蒙上了一层白雾,也使他止不住地干咳出声。察觉到他发出的动静,一直坐在床前的人立刻站起身,俯下身凑近观察他的情况。
发现他的呼吸有些不畅,男人立刻拿起手机,拨通电话问了几句什么,接着便伸出手,直接拔走了他脸上的呼吸仪。
“咳”
“咳咳”
终于恢复了自主呼吸,白然接连换了好几次气,才感觉喉咙里的窒息感缓解了一些。
视线聚焦在眼前拿着呼吸面罩,正目不转睛紧紧盯着自己的男人脸上,白然的眼睫微微一颤,干脆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但从祁为琛下巴上长出的青茬来判断,时间门至少已经过了一周。
侧过脸,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发现手腕处仍然绑着白色的绷带,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自己在浴室里割下的那两道伤痕。
“”
看到他醒了却一直不说话,床前的男人用一股隐忍克制的声线淡淡开了口,“醒了”
病房内一阵逼人的沉默。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用餐时间门,祁为琛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他的病房里,只是中途偶尔会出去打个电话。
他不讲话,祁为琛也不催他,只是坐在病床前,用小刀给他剥新鲜的水果吃。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某个昏黄的午后,祁为琛推门而入,在他被子上放了一沓彩色的旅游宣传单。
视线掠过放在最上面的一张传单,白然发现上面写着一行旅游的宣传标语新西兰高端私人海岛购置指南
看到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传单上不放,祁为琛抽出最上面的传单,举在他的眼前问他“喜欢”
“我买了这一座,靠近库克海峡的小型离岛,上面有个天然溶洞和植物园,和你的家乡很像。”
他指了指纸上的其中一个美丽的海岛,柔声道,“等你出院了,我们一起去岛上住一段时间门。”
“”
沙哑着嗓子,白然终于开口说了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obi的上市计划怎么办”
他没想到,祁为琛居然直接避开了这个话题,从宣传单中抽出了另一张“或者这个,西伦敦的子爵庄园,有四百多年的历史。庄园里有个马场,如果你想骑马,我们可以”
白然冷冷打断他的话“因为怕我再想不开,所以我无论想要什么,你都会答应我,对么”
“让祁正那个老家伙去死吧,”他平静道,“你来顶替他的位置。”
病床前的男人愣了一下,眸色微微沉了些许,却仍然用温和着语调开了口“小白”
“祁为琛,你答应过我的。”
和男人迎面对上目光,他微微勾唇,苍白的嘴角扬起一抹缱绻的浅笑,“我想当祁太太。”